捷报送抵京城,已是四月初。
朱慈炫正烂头焦额。
以粮换官之策执行得很顺利,稍有实力的缙绅们皆会换有品之官,毕竟起点非常重要。
而官吏一体化考试,对他们这等家族来说,也有很大入选的概率。
那为何不换有品官员呢?
更令人欣慰的是,有品官员大多主动提出,前往南洋任职,而不是去内务府过渡。
朱慈炫非常愉快地答应了。
官员携家南下,可增加南洋地区读书人的比重,对今后推行全民教育非常有利。
令他担忧的是,浙江以粮换官,竟然换出近三千万石粮食。
要知道,浙江粮产算是能勉强满足自身需求,一有灾情则需外部大量输入粮食。
哪怕是丰年,从江西、湖广输入的粮食也不少。
因为,产粮大户会囤积,待粮荒季节再运粮北上。
思之再三,朱慈炫下旨给内务府,只运出二千五百石粮食,剩余就留存于当地,以待后需。
什么是后需?
水灾!
小冰河期,江南多雨多灾,浙江属于水灾严重之地。
再加海塘会被冲垮,不时出现海水倒灌灾难,需要赈灾的时候不少。
要不是现在皇帝门清,当地官员定会常年上报灾情,奏请赈灾的。
但事实上,灾情大大小小地存在。
每次灾情来临,苦的是百姓。
到时与其从外省调入粮食,倒不如现在就囤积在那,随时可进行赈灾。
朱慈炫下旨给浙江巡抚江敬民,建立无灾时一旬一报、有灾时每日一报的制度,及时掌控浙江灾情和粮食供应情况,并建立责任制,以奖惩怠政的官员。
浙江看似一切顺利,江西和湖广的换粮存在同样情况,朱慈炫也着内务府执行同样策略。
三地以粮换官获得的粮食估计近六千万石。
除浙江三千万石外,江西有两千万石,湖广因长期对外输粮,只有一千万石。
除各留存五百万石外,朱慈炫还下特旨,给予湖广缙绅优惠名额,以奖励他们长期对外输粮。
另外,江西和湖广的粮商,再次获得官员名额的奖励。
表面上看起来,增加四千五百万石粮食,粮荒已大为缓解。
可事实上却不是如此。
乾圣登基时,官方人口统计数尚不足六千万,可光从河南目前的警报看,今年有移民需求的人数超过一千万,已经远远高于官方统计的数据。
对此,朱慈炫没说过什么,更没想去追究什么。
他担忧的是移民数量。
陕西旱情更严重,今年五百万移民指标还不够用,增加的数量估计也在两百万以上。
山西多山少田,从开中法崩坏后,一直以来需要外省粮食输入。
晋商纵有千般不是,但对乡党还相对照顾,以往晋地百姓勉强能渡日。
晋商基本被抄后,山西已经显现缺粮危机,对外移民的需求也因此大增。
熊明遇是山西移民总管,他给监国亲王府的急报中,提出今年移民五百万的请求。
粤闽赣三省边界地区,哪怕没官府组织,他们自个走上自主移民道路,近两百万的山民成为移民大军中的一员。
生活艰难的勋阳地区,自主移民的数量会更多。
再加上其它省份因灾或无地而自主移民,今年大明移民数量预计近三千万。
因为人去村空,当地官缙不乐意,朝廷却是焦头烂额。
“陛下,三千万移民数量,朝廷无论如何都承担不了,必须加以限制,让百姓暂时留在当地,进行抗灾自救。”
移民大臣郑三俊进京,请求召开移民特别会议,一开场便提出限制措施。
“郑大人,河南、山西两地旱情那么严重,不往外移不行啊?”
猛然间,朱慈炫发现,满脸憔悴的朱由检已生白发。
“监国殿下,人口移动起来,耗粮增加不是一点点,而是数倍。再说了,如今缅甸未下,也就安南地区才恢复近六成,南洋地区容得下三千万移民吗?”
郑三俊说得也是实情,其实大家也知道。
只是,爱民心切的朱由检不忍心灾民饿死,心急地想将他们移到南洋地区去。
“那怎么办?”朱由检摊摊手,一脸的无奈和无助。
移民狂潮啊!
朱慈炫也暗自叹息,出现如今这局面,这不怪朱由检,与他的心急有很大关系。
要不是放开自主移民,或许移民的需求还能正常,能在朝廷的掌控之中。
现在则是一发不可收。
大凡日子过得不那么如意的,都会产生移民想法,这与过往故土难离完全不同。
这当然与南洋的新体制有关,土地、资源全掌控于内务府之手,粮租目前固定为四成,并且今后还会逐渐下降。
更重要的,除了粮租外,不需要再交田税及其它杂税,更不会受胥吏盘剥。
这日子连祖宗十八代都向往,为何还要苦守这吃不饱饭的故土呢?
放开后再收,定会惹来怨声载道,但不收也不行。
不能让灾民完全依赖于移民,否则大明的盘子会崩。
朱慈炫下定决心:“传旨,停止自主移民之策,困难者由当地官府赈济。”
“陛下圣明。”
郑三俊大松口气,朱由检的脸却拉下来。
“信王叔,无论朝廷如何尽心,绝不可能移出所有灾民,今年移民一千万已是极限。您要知道,各地自主移民的数量已接近两千万,南洋地区一时也容纳不了。”
“陛下,臣不是不知,只是……唉……”朱由检悲伤地叹息。
朱慈炫苦笑一声,转向水利大臣张国维,问道:“张卿,山西水利工程可消化多少难民?”
张国维回奏道:“陛下,山西地形复杂,水利工程需要更多人工,但最多可消化五十万青壮,加上家属估计有两百万。”
开展水利工程,目的不是为了赚钱,更没指望现在能起多大作用,目的是为了临时安置灾民,因此会选全家都困难的那种。
“信王叔,山西移民百万指标不变,由水利部暂时安置两百万,剩下的由当地官府安置。”朱慈炫非常果断地消解山西移民困局。
朱由检想了想,地方官府安置剩下的两百万,不去想温饱,活命应该不会有问题。
他点头同意后,再请求道:“陛下,山西暂时有晋商的粮食可用,但长期趋势则需要外运粮弥补短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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