倘若这封信, 能早点送到他的手里,只要看见这句话, 他就会回家的。
造化弄人的是, 信寄到了一个没人住的家里,一封又一封, 堆积得像雪花一样。
凌晨三四点,他坐在沙发上读信,没有开空调的客厅冷得冻人, 纸上的字温柔鲜明得融不进夜色。
“今天过节单位发了巧克力,味道很甜, 只希望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,也一切都好,望回为盼。”
曹烽在他起床的时候就醒了,他常这样,半夜忽然惊醒,确认他还在不在。这回他以为段语澈是起夜, 然后发现他把门掩着,打开了客厅的灯,拆开了那箱从国外寄来的快递。
两个房间之间只有一道缝,曹烽透过缝隙往外看, 只看见他坐在沙发上, 就穿一件薄睡衣, 好似在看什么东西。
什么东西要半夜看?
曹烽怕他冷, 想起来给他拿一条毯子、一件外套, 又怕他是不是在看什么不能告诉自己的秘密,便有几分犹豫,直到有一瞬,他好像听见了弟弟抽气的声音——那声音很小,却被他捕捉到了。
怎么哭了?
曹烽不再犹豫,他起身,拿起一条毛毯出去。段语澈似是没想到他会醒来,抬起头时脸上没有泪,只是眼睛红着,下意识地往身后藏信。
意识到藏不住,沙发上一大堆散落着,地上还有一箱子,他的手指用力攥紧一张信纸,随即缓慢地放松。
“这是……”曹烽用毛毯裹住他,低头看见那些早以为丢失在路途中的一封封信,瞳孔一缩。
段语澈抱着毯子,抬头望着他,老实交代:“信寄到了琉森,我小姨和小姨夫离婚后,他们就再也没有回去过,直到两三个月前……罗宾打算把房子卖掉,过去的时候才看见那些信件。”
他看见信,能想到曹烽写信的心情,更能想到他写这么多,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回一封给他。
可他始终……始终都没有。
这滋味十分难以言说,内疚自责,上百封信件,每一个字都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心口。
“我不是…不是故意不回的。”他看着曹烽说。
“我知道。”曹烽也是百感交集,他记不清等待的感觉是多么刻苦铭心了,只记得非常非常煎熬,每天都在盼望着,每天都在失望着,这变成了卑微的奢望,时间一天天过去,奢望慢慢消减,曹烽怪罪在邮递系统上,所以辞职的时候也很干脆,觉得这些信大概都被拦住了,一封都没有寄出去。
现在知道没有丢,可和他想象的也差不多,心里竟然一瞬间就释怀了。
他蹲下来,指腹抹过他的眼角,低声说:“这有什么好哭的,冷不冷?我把空调打开好不好?”
“不。”段语澈张开手臂要他抱。
曹烽笑着抱他:“这么晚了还看信?明天看吧,我没写什么情话,就是想你,想你,想你。”
段语澈想到他放假了,年后才上课,鼻翼一抽一抽地说:“那你要念给我听,每一封都念。”
“好,念,我抱你去床上?”
“嗯。”
曹烽都不记得自己写了什么了,一打开就有了印象,他会把生命里遇见的温暖的事写在纸上,只是很长的时间里,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温暖。
北京下雪了,他写在信里。
宿舍外面的树开出梨花了,他也写在信里,并在信封里夹一片花瓣,时隔经年打开,花瓣早已枯萎,干枯而发黄,不小心掉在地上。
曹烽弯腰捡起,似乎嗅到了摘下这片花时的芬芳,仍是旧时的模样,新鲜的、散发着露珠的清香。
段语澈听他念,慢慢就睡着了。
第二天还让他念。
他记得曹烽第一次给他写信,是好久以前,他从乌镇给曹烽寄了一张明信片回家,曹烽便给他写了一封长长的回信。
走的时候,段语澈带走了,把那封信一直带在身上,读书的时候放在租住的房子里,回国的时候却没放在身上。
“哥,你记不记得高一的时候,马小波让我们写一封信给十年后的自己。”段语澈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,但实在是算不清楚,“是今年寄给我们,还是明年寄给我们?当时还一人交了十块钱对吧?”
曹烽记得。
“你还记得自己写了什么吗?”段语澈问他。
“好像记得一点。”曹烽记得,那时候他就对弟弟动心了。
“那我记不清自己写了什么了,学校该不会是骗我们钱,不打算寄了吧?”段语澈猜,会不会是钱被张校长卷走跑路了,那坏蛋什么事做不出来。
“不会的。”曹烽说打电话到学校问问。
他去旁边查电话打电话,段语澈也上网查春节旅游攻略,多年前去乌镇的时候,没有带曹烽,他后来一直没能忘记,他坐在周家的车上,车子往前开,回头时,看见曹烽孤零零站在原地的感受。
其实那个地方,并不怎么好玩,多是游客,卖些给游客的纪念品,自从被景点骗过许多次后,他几乎不去著名的景点游玩了。
可这些都是他欠曹烽的债,得慢慢还。
曹烽打电话过去是招生办,招生办说不知道,又给他一个别的号码,辗转打了几个,终于有一个知道的了,问曹烽是哪一级的,他回答了,那头说:“哦,05级的啊,那快了,年后就寄出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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