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初九,在大梁城内,原本相对冷清的夫子庙街,此时已人满为患。
成千上万从魏国各地自费跋涉来到大梁参加今年会试的学子,此刻都聚集在这条庙街,等待着即将开始的初试。
然而,这还不是今年会试考生的全部,除了这些,仍有数千通过各乡试的考生们,仍在各自的住所苦读,在考前做最后的努力。
也难怪,毕竟对于考子们而言,会试就相当于龙门,越过龙门则金鳞化龙,从此踏上仕途、前程似锦。
当然,此刻在这条庙街上,也不全然都是考子们,还有不少走贩、货郎,以及掮客、地痞无赖之类的人。
走贩、货郎自然为趋利而来,向众考子们兜售一些糕点、点心,毕竟以此刻这条庙街上的考子人数,只要有一成的考子愿意购买,那这些走贩与货郎们就发达了。
而掮客,确切地说这帮人人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掮客,只能算是投机者,他们专门挑选那些衣冠鲜艳却又明显看起来忧心忡忡的考子,隐晦地透露出自己有这场初试的考题,骗取那些学子的钱财。
不过一旦发现有这类掮客,会试考场外的巡卫会毫不留情地将其逮捕。
至于一些地痞无赖们,性质就比较复杂了,他们有的是来凑热闹的,而有的,则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从那么多的考子中挑个肥羊下手,将其钱袋偷走。
毕竟在魏国,读书人约有七成家境小康乃至殷富,一些穷困潦倒的平民连肚子都填不饱,哪有闲钱读书写字呢?要知道,书籍可是颇为昂贵的,甚至于,有些珍贵的书籍,没有一定的人脉与地位根本没有机会接触。
此时在临街的一家酒楼的厢房里,大梁府府正褚书礼、大理寺少卿杨愈以及刑部督捕司总捕头尉迟方,三人正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旁,看着窗外那条人满为患的庙街。
倒不是最近大梁又发生了什么重大的案件,他们只是授命维持庙街的秩序而已,毕竟礼部可没有足够的人手维持秩序,只能向大梁府、大理寺、刑部三个府衙借人。
看得出来,这三位神色都颇为凝重。
也难怪,毕竟会试这么大的声势,要是半途发生什么不好的事,这对于他们的政绩来说是无法抹去的污点。而更重要的是,今年的会试,还是由那位肃王殿下作为主监考官亲自监考,万一在这位殿下面前引发了什么乱子,不小心冲撞到了那位殿下,那褚书礼、杨愈、尉迟方几人主动卸职都不足以谢罪。
“唔?”
就在这三位面色凝重地盯着底下那条庙街时,大理寺少卿杨愈忽然有一辆马车慢悠悠地行驶过来。
“那是哪来的马车?”尉迟方皱了皱眉,说道:“我去叫人命其离开。”
“总捕头且慢。”大梁府府正褚书礼眯了眯眼睛,神色困惑地看着那辆马车。
确切地说,他是看着坐在马夫位置上的那两名男子。
“咦?”大理寺少卿杨愈惊奇地说道:“那不是肃王殿下身边何苗与朱桂两位宗卫么?”
听了这话,尉迟方瞪大了眼睛,因为他方才差点就要派人将这辆马车赶走了。
“肃王殿下来了?”他吃惊地问道。
褚书礼与杨愈满脸疑惑地没说话,因为他们都看得清楚,那辆马车,并非是肃王府的马车,可奇怪的是,驾驶马车的人,却是肃王赵弘润身边的宗卫何苗与朱桂。
就在他们倍感困惑之际,马车在一些考子们的抱怨声中,停在了距离夫子庙大概十几丈远的位置,随即,从马车上走下一名年轻的文士,以及一名穿着富贵的女子。
『莫非是要参加今年会试的考子?』
『此人与肃王殿下有何关系?』
褚书礼与杨愈困惑地看着那名年轻文士,他俩惊讶地发现,那名年轻文士似乎正被那名女子叮嘱什么,以至于不住地点头颔首,看起来颇为恭顺,与这对男女的身高呈现强烈反差,以至于看起来颇有些有趣。
“要下去打个招呼么?”尉迟方问道。
褚书礼与杨愈犹豫了一下,虽然说那位肃王殿下看似没有来,但他们下去与何苗、朱桂两位宗卫打声招呼,这也不算屈尊。
但是仔细想想,他俩还是作罢了,因为那名文士明显是来参加会试的,若是他们三人下去与朱桂、何苗两名宗卫打招呼,难免会被在场的诸多学子看到,不利于那名文士。
“此人,莫非是肃王府的门客?”褚书礼捋着胡须喃喃说道。
而此时,总捕头尉迟方已经看清楚了那名文士的面容,表情有些古怪。
因为他已认出,那名年轻文士分明就是三年前曾被投到他们刑部大牢的考子,温崎。
虽说当年并非是尉迟方亲自出手抓捕的温崎,但是在投到刑部大牢后,尉迟方却关注过这件事——在会试考场上不为自己而为别人作弊的蠢蛋,总是会让人产生好奇的。
『也不晓得礼部的人在看到此人后,有何反应。』
摸了摸下巴,尉迟方饶有兴致地看着庙街上的温崎。
而此时,温崎正浑身不自在地低着头,这并非是因为他感受了褚书礼、杨愈、尉迟方三人的注视,而是因为他眼前那名正耳提面命叮嘱他种种的女子,以及周围诸多考子那怪异的眼神——在众目睽睽之下,被一名身高远不如自己的女子像对小孩一样反复叮嘱,这滋味简直生不如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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