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,襄王弘璟便亲自来到垂拱殿,递上奏疏,向朝廷推荐燕王赵弘疆的宗卫刘序与桓王赵弘宣的宗卫公良毅二人,分别出任淇县边市的左右市尉。
听闻此言,朝中哗然:这位襄王殿下居然如此轻易就服软了?
不过仔细想想,这事倒也合乎情理——就算襄王暗中掌握着户部大权,可他如何敢得罪山阳军、北一军、南燕军与肃王军这四支北疆功臣军队?
这件事,迅速由内侍监暗禀于魏天子。
近段时间,也就是在雍王弘誉监国之后,魏天子便不再像之前那样每日殚精竭虑了,将垂拱殿的政务暂交给雍王弘誉与三位中书大臣,每日时不时地去探望一两次。
记得赵弘润出征北疆前还取笑过这位父皇:似父皇这等明君,终于也学会偷懒了。
但其实父子二人都明白,不是魏天子想偷懒,而是他的身体逐渐坚持不住了。
或许魏天子称不上是一位完美无缺的君王,也曾经做过许多不可告人的事,但在政务上,这位君王完全称得起『勤勉』二字。
从早上到晚上,魏天子以往每日批阅的章折、奏疏,那可不是用一道、或一份作为单位,而是用重量作为单位,几十石,有时甚至是上百石。
这意味着什么,这意味魏天子就算是不知疲倦的机器,每日十二个时辰辛勤批阅,也批阅不完当天呈递上来的奏疏。
也正因为这个原因,赵弘润才不想当魏国君王,因为他不想像他父皇那样,每日都被困在垂拱殿这个狭小的屋子——除非是昏眛无道的君王,否则,对于任何一位有志明君而言,垂拱殿等同于是一个牢笼,让魏国历代贤明的君王无法得到真正自由的牢笼。
比如魏天子赵元偲,就在垂拱殿这个牢笼内度过了应该是人生最精彩的年纪,从曾经的身强力壮,到如今的两鬓斑白。
要不是如今魏国已有崛起的势头,否则,魏天子赵元偲将更为空虚,因为他不知他的年华究竟投到了哪里。
说起来,魏天子这位君王从二十六岁登基,如今在位已二十一年,当年英气勃发的皇四子『景王』赵偲,如今终究也四十七岁了,但以往十几二十年在垂拱殿呕心沥血、殚精竭虑,导致他看起来像是相近六十,颇为苍老。
好在最近有雍王弘誉监国,代为批阅奏疏,使得魏天子能稍稍偷下懒,按照宫内御医所言,通过药膳与合理的作息,调理一下身体。
正因为这样,近些时间魏天子陪伴后宫嫔妃的时间也比以往多了一些,比如说近两日,他便带着两位膝下儿子皆不在身边的妃子——沈淑妃以及皇六子赵弘昭的母亲乌贵嫔,带着她们到御花园走走,散散心,对她们宽慰一二,纾解这两位后妃的思子之苦。
当然了,即便如此,魏天子仍然通过内侍监关注着垂拱殿以及朝野的大小事物。
这不今日,就当魏天子领着沈淑妃与乌贵嫔在御花园的观鱼池散心时,内侍监的太监便将『襄王弘璟亲赴垂拱殿』一事禀告给了大太监童宪。
此时,魏天子正向这两位妃子讲述某个性格恶劣的皇子当年焚琴煮鹤,用珍贵的紫竹、泪竹当柴、烤池子里珍贵的金鳞赬尾鱼的经过,通过魏天子绘声绘色的描述,沈淑妃与乌贵嫔素手捂嘴,忍俊不禁。
她们都知道,此时魏天子口中的那个『劣子』,指的便是如今声誉如日中天的肃王赵弘润。
谁能想到,如今被誉为『姬赵氏王室年轻辈第一人』的肃王赵弘润,曾经竟是那样顽劣的一面呢。
“……当时朕那个气啊。”
瞧着两位后妃忍俊不禁的模样,魏天子故作气愤,拳头垂着胸口继续说道:“两位爱妃绝对无法理解当时朕心中的那股火。”
“后来呢?”乌贵嫔笑着问道。
其实这件事的后续如何,她大致也是清楚的,只不过她了解的不多,顶多就是『八殿下惹恼了陛下、被陛下处罚』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而已。
“后来?”魏天子哂笑一声,得意地说道:“后来嘛,朕就顺水推舟,让那个劣子『自力更生』去了。……至今文昭阁外的花圃里,还保留着那劣子的菜地呢。”说到这里,他故作生气地看了一眼沈淑妃,说道:“爱妃当时可不好,偷偷接济那劣子。”
“臣妾知罪。”沈淑妃忍着笑,顺从地行了一礼。
看着这一幕,乌贵嫔捂着嘴直笑,见此,魏天子与沈淑妃对视一眼,颇有默契地相视笑了一下——若要问此时宫内的嫔妃中谁最寂寞苦闷,那肯定就是乌贵嫔了,毕竟她的儿子赵弘昭去了齐国。
将心比心,沈淑妃从那以后就与乌贵嫔走得颇近,尤其是当她的两个儿子也不在身边的时候,她愈发能理解乌贵嫔心中的寂寞。
因此,只要是有机会,沈淑妃都会带上乌贵嫔,时常让乌贵嫔在魏天子面前露露脸,免得魏天子忘记了这位宫内的姐姐。
也正是因为这样,纵使乌贵嫔已无法母凭子贵,但也没有人敢欺负这位贵嫔娘娘,更别说染指贵嫔这个位置。
此时,童宪一直站在旁边,等待着合适的时机。
忽然,他见沈淑妃与乌贵嫔正在观赏池内的金鳞赬尾,遂上前几步低声在魏天子耳边说了几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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